版权NFT交易平台能否成为香港金融科技市场的新宠儿？

近日，由斯坦福专家团队在硅谷成立的NFT版权交易平台Euterpe与香港金融资产交易集团（HKFAEx）及其旗下的HKICEx签署战略合作备忘录，意在建立长期、全面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共同开拓在NFT、数字版权领域的合作机会。虽然已经步入尾声的2021年被业内称为NFT元年，但由于中国内地进一步加强对于加密货币的管控和国家版权交易中心等机构联合发起《数字文创行业自律公约》，提出坚决抵制任何形式的以数字文创作品为噱头，实质发行和炒作虚拟货币的行为，这令不少有意瞄准亚太市场的NFT初创企业争相抢滩香港。依托于NFT形式的版权交易平台究竟能否成为重塑版权结构、推动艺人赋权运动的灵丹妙药？受到国际政治经济的多重影响，加密版权交易所又是否能成为香港金融科技市场的明日之星呢？

当加密艺术邂逅数字版权

NFT（即英文Non-Fungible Token的首字母缩写，“非同质化通证”）艺术品为区块链技术在数字艺术品领域的应用。受到持续数年的新冠疫情影响，传统线下艺术品交易正加速向线上转型，而NFT艺术品已经逐渐为越来越多的普通收藏者接受，成为市场新宠。基于区块链技术，NFT艺术品具有加密、不可篡改等特点，“NFT +”模式吸引了许多包括知名艺人在内的艺术家参与。NFT 艺术品并不局限于画作等视觉艺术，一个小规模的音乐家社区也逐渐开始进行NFT作品的尝试。使用区块链技术铸造的 NFT音乐收藏品通常被描述为 “音频 NFT ”或“加密音乐”，这些作品通过融合音频片段与底层图像或视频来实现多维的呈现方式。它们以数字形式包含了专辑中每首作品的以太坊交易信息，并记录了每首 NFT 曲目的铸币过程。

然而，虽然NFT令艺术品的真实性得以确保，NFT却未能解决艺术品版权问题。任何NFT都有可能只是某知名作品的复制件，而并不映射版权。换句话说，即使区块链技术能够保障NFT作品的真实性和可溯源性，却无法保证作品的原创性，更无法验证发布作品的权属或者铸造NFT的人就是原始的权利人。这里似乎有一个严重认知缺口，因为NFT本身并不具有价值，具有价值的是NFT所锚定的资产，在版权作品领域即应当是具有版权的NFT真正具有较大价值。

Euterpe平台的成立初衷在于解决版权作品市场的高昂中介成本问题。以音乐产业为例，由于在资金、市场推广、销售渠道和权利维护等方面的资源匮乏，艺术家往往面临着高达85%的中介成本。虽然消费者欣赏音乐作品往往仅需一下点击，但艺术家却需要忍受长达数月乃至数年的版税账期。而版权集体管理组织中的巨大浪费和黑箱操作也是饱受诟病。这种落后的产业结构和运营流程，让各国的音乐人生计艰难。

通过利用区块链技术，复杂的版权许可得以被硬编码成自动执行的智能合约，从而极大缩短版税账期，减少版税收取和分配的成本以及黑箱操作的可能。此外，艺术家和版权人可以通过NFT将自己作品的版权进行通证化（tokenization），获得更加丰富的融资变现形式。最后，基于良好设计的通证经济（token economy），版权作品的消费者也有望通过播放、分享等形式获得社区奖励，从而与艺术家和版权人分享作品市场化运作的红利，也构成了版权作品的全新的宣发引擎，促成更广义范围的艺术圈的获利共享。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版权人和消费者的利益被统一起来，盗版行为将变得没有意义，版权执法的成本也将大为降低。

转型方向：香港能否成为下一个NFT数字版权交易中心？

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在历史发展阶段中依赖良好的营商环境、自由的资金出入制度、公正高效的司法制度等因素得以成功，而在经受中美贸易战和香港反修例风波持续发酵的双重压力后，又在最近有多名港府官员面临美国金融制裁，香港的金融和资本市场转型迫在眉睫。在后疫情时代香港的多种转型方向中，金融科创中心受到不少中外评论家的钟爱。目前香港初创企业中，Fintech（金融科技）公司占多数。同时，香港是亚洲区独一无二的艺术市场中心，国际两大拍卖巨头佳士得和苏富比均将其亚洲总部设为香港。在疫情期间，收藏品交易市场火爆，香港更是逆流而上，首度超越伦敦成为仅次于纽约的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拍卖市场，艺术市场占有率位居全球第二。HKFAEx和HKICEx成为Euterpe在亚洲的战略合作伙伴反映了香港在“Fintech+艺术”这一领域中得天独厚的优势。HKFAEx集团主席尹满华与大中华区董事总经理吴启伦认为：“HKFAEx本身是香港三大交易所之一，在香港艺术品和收藏品领域有着庞大的用户基础。HKICEx则在东南亚和穆斯林信仰国家中具有丰富的资本与市场运作经验。这能为双方的合作提供充分支持，也是重要基础。”

然而，香港目前在虚拟货币监管立法上仍然较为保守。面对内地对虚拟资产交易的禁令，香港作为Crypto.com、Bitfinex等多家国际知名加密货币企业的总部，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相关上市公司股价出现较大波动。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即香港证监会或称SFC）近期推出额外监管措施，七家数字代币／加密货币交易所因涉嫌进行无牌照“证券”交易活动而受到调查。事实上，香港证监会早已先后于2017年9月和12月发布声明，提醒防范投资数字代币过程中的潜在风险；声明还强调指出，这些代币有可能构成受《香港证券及期货条例》监管的“证券”。这一立法方式效仿美国。与对于首币发行和代币交易所监管立场较为开明的新加坡相比，在融资方式上似乎略显局促。香港对于以加密货币为代表的虚拟资产虽然较为谨慎，但仍释放了部分积极讯号，在监管原则上坚持由专业投资者参与，鼓励将数字交易平台纳入到牌照发放和持牌管理的监管框架中。

很多像Euterpe一样的年轻团队认为，在全球竞争格局重塑以及加密资产监管政策尚待明晰的大背景下，香港既有国际化的资本市场，又有辐射亚太市场的地理优势，既有友善开明的金融环境，又有长期的法治传统。这些将与它本身在技术和商业模式创新上的优势相得益彰、形成合力。从法制结构上讲，初创企业与其所选择法域的监管实验往往互相影响，形成共生关系。目前香港金融科技监管沙盒仍然在探索监管与发展之间的平衡，而对于像Euterpe一样携硅谷先发技术、风控优势的企业，如何用好香港的区域优势和金融基础设施创造持续的用户增长，同时在香港温和审慎的监管环境中为数字版权交易企业奠定一个坚实的内控机制范本，不仅会影响到其企业的长期发展潜力，也会影响到类似企业的法域选择和全球布局。

（注：商舒，国际商法教授、律师、美国国际法学会国际私法分会联席会长；程骞，法学博士、律师。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